那鸿书绪论
那鸿书与俄巴底亚书,在十二先知书中,是专论外邦的豫言。俄巴底亚书论以东的败亡,而那鸿书论尼尼微的陷落。两者都以先知的历史哲学,论述神的公义。这两卷书虽论外邦,仍与以色列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因为神在历史中所启示的救赎恩典,以祂公义的作为实现出来。
壹 先知
那鸿其名在旧约中除本书外从未出现过,只有在历代志上第四章十九节有“拿含”,以及其他相似的字根。在新约路加福音第三章二十五节有拿鸿,也出现在腓尼基的碑文中。1“那鸿”原意为“安慰者”,但是他似乎只为尼尼微的厄运悲叹,他只是间接地带给以色列人安慰,因为以色列受亚述之危害已经太久了。
那鸿是伊勒歌斯人。这地名也是只在本书出现,近代学者大多认为是在犹大南部,离弥迦的家乡不远,虽然由于他熟悉尼尼微城,很可能是北方人。更何况迦百农曾称为那鸿城。但看历史的背景。他是南方人。2
他的职业不详,但是本书的诗文那么美丽,又有礼仪的用途,是否为祭司出身,无法臆断,只能说有这可能。
从本书看他的性格,他是一个热切的爱国者。他有深切爱同胞的情怀,看到自己的国民在长期列强之压迫下受苦,使他真是有无限的愤慨。他充满了公义的怒气,不能忍耐敌人的猖獗,尤其是亚述的侵略者。他切望尼尼微城早日服在神公义的审判之下。
他有十分敏感的观察力,大自然的一切景象,都是神公义的显示,所以海洋、高山、风雨、河流、云雾都是神忿怒的表征。他是诗人,有属灵的感应力,又有诗情的激发,能活泼地描绘出来。圣洁的神必干豫人类社会的活动,罪恶必须消弭,公义才可伸张。
在他的信息中,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尼尼微城的倾覆。信息中只有神公义的忿怒,没有慈爱的怜悯。尼尼微的命运已经注定,甚至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比较约拿书,正好相反,因为在约拿书,尼尼微也是神所眷顾与爱怜的。所以约拿那种偏狭的民族主义思想受了谴责。但是那鸿具同样偏狭的观念,却是他属灵的感受与情操。
那鸿很可能是与耶利米同时代的,但耶利米所表现的先知意识,就有极大恢宏的风度。他们同样爱国家,耶利米为审判而哀哭,那鸿为审判而兴奋。其实外邦的罪恶,也是犹大的罪恶。虽然犹大没有外邦作侵略的罪行,但迷信背道及社会罪恶都是一样。那鸿似乎看不见自己百姓的罪恶,却看着外邦因罪受罚感到痛快,没有仰望神赦免的恩典。他只认为外邦倾覆,是以色列复兴的良机。历史的事实确是如此,但那鸿所代表的先知型,还是比较传统与守旧的,没有以后那些先知有那么广大的普世主义的思想。看他写作的时机,也许对他的感受有所认识。
2 J.M.P. Smith, A
Critical and Exegetical Commentary on Nahum, 285-286.
贰 时机
本书引言既没有历史的背景,只可从主题着手研究。这是专论尼尼微倾覆的信息,故必在这历史事件之前发表。尼尼微是在主前612年败亡的,但本书第三章提到挪亚们(或底比斯,Thebes)的陷落,似在主前663年。所以若作简单的推测,本书必作于663-612年。这是亚述帝国的危机。
亚述帝国的兴起,是在提革拉毗勒色三世(Tiglath-pileser III)在位的时候(745-725B.C.)。那时亚述控制肥沃的月湾(Fertile Crescent),从南方波斯湾,向北至两大流域的山谷地带,向西至地中海,再朝南到海滨平原迦萨。当利亚联合北国以色列来对付犹大,犹大求援于亚述,亚述先制服利亚,再征服以色列。于是犹大成为亚述的附庸国,甚至其他在巴勒斯坦的小国家,如亚扪摩押与以东,也在亚述统治之下,所以亚述雄据在列强之上,甚至埃及也屈居下风。这种盛况维持到亚述巴尼伯(Ashurbanipal)。他曾在640年击败巴比伦,巴比伦的势力却逐渐在增长中。亚述内政方面也有衰弱的现象。
在以后的继承人亚述伊体拉尼(Ashur-etil-ilani)简短的统治期内,巴比伦崛起(626B.C.),巴勒斯坦附庸国的背叛(625B.C.),以及同时期玛代人的强势,再加上北方来的西古提的侵略巴勒斯坦,都予亚述直接的威胁。以后在614年亚述古城(Ashur)败于玛代。联军于612年8月又轻取尼尼微城。那时尼尼微为亚述的首都。
尼尼微城的城墙有八哩,占地1,850亩(约289平方哩),可谓是亚述建筑、艺术与文化的奇迹。城内有女神庙,宝藏甚多。所以尼尼微城的败亡,是历史的重大事件,出乎人意料之外,本书作详尽的论述。
犹大在约西亚宗教改革的情况之下,国内情势看好。但是犹大在玛拿西昏君的治理时间太久,以致迷信偶像之风总无法完全除去。同时外患的威胁仍历久未衰,犹大始终在外患的阴影下不安,先知的意识中仍有无限渴求,仰望神的怜悯。惟有外邦的压迫者败亡,犹大才有真实获救的可能。所以那鸿盼望仇敌的败亡,犹大必须复兴。
体裁
本书体裁是极美的诗文,不仅是先知文学中独特的,甚至在全本圣经中也是无可匹比的。内中有赞美诗(一2-5),质询词(一6、9,二11,三7、8、19),宣告祸哉的言词(一12、14,二13,三5),传达者报信(一15,二1),讥讽的言词(二1,三14、15),辩论的言词(一7及以下;三8-13),以及哀歌(三7、18、19)。
本书诗的意境十分美(如一2-8),描写尤其活泼生动(二3及以下;三2及以下)。作者描绘敌人迅速与凶暴的行动,有声有色,是目睹者的见证。经学家描述本书:“文字华丽而有力,更兼有韵律之美,使人听闻战车的奔驰,马匹的踢跳,历历如在眼前。”3
第一章二至十节的离合诗,以字母排列在每行首字,虽不完整,仍可窥见其优雅之处。有些字好似琴键的跳动铿铿作响,尤其隽永秀丽,重复加力(如一2及三11)。许多冠词省略(全书仅有冠词十四次),十足诗歌的形式,摆脱了散文的拘谨。所以本书有诗的形式,有诗的表情,有诗的意象,其美艳之处无法胜数,是希伯来文学的上品佳作。
肆 结构
本书在第一段(一2-10),完全论述耶和华施报的忿怒。大自然都显示神公义的审判,却为信靠祂的人豫备避难所。第二段(一11-二2),论外邦的罪恶(尤其是指尼尼微),却给予犹大的安慰与盼望,深信耶和华必拯救他们。其余的部分只有一个主题,论尼尼微城的倾覆(二3-三19)。
在这主题下,显然有两段主要的资料:(一)第二章三至十三节;(二)第三章一至十九节。在第一段有十分生动的描述,尼尼微城遭受攻击,终于被掳,妇女哭泣,兵士逃跑,城内财宝被掠,最后以哀歌作结。尼尼微以往的暴虐掳掠,导致目前的荒凉与毁灭。在第二段,直接向荒凉的城说话,历数他过去的罪行,追想以往对列邦的欺诈,现在成为万国的讥刺,他该看挪亚们的倾覆,那种陷落后的惨状,结果有火与刀剑毁灭她,居民如蝗虫般四散。尼尼微城的毁灭也将是最后的、全面的。
在结构方面,显然以不同的文体来编织。第一章以离合诗开端,是一首赞美诗,宣告对耶和华的信仰。但是这首离合诗并不完整,如果将第一章至第二章二节全部重新组织,才可成为整体。所以曾有学者在这一方面努力。4却不为近年经学者所注意。有人甚至以为第一章为以色列被掳以后所写作的,因为离合诗本身只有技巧,却失去活泼与生气,无法与本书其他部分相比。5
关于第一章与第二、三章的差异,一直成为辩论的中心。在文字与体裁方面确实不同,第一章不及第二、三章那么整齐。从历史背景来看,第一章也不明显,第一章十五节“那恶人不再从你中间经过”,是否指西拿基立,殊难确定。第八节实指尼尼微,第十一节“从你那里”也不清楚。所以历史背景并无具体的说明。再研究神学思想,也与一般先知文学不同。例如阿摩司(一2)与弥迦(一3、4),以耶和华显现的情景起始。但是本书却以末世论的诗体(Eschatalogical Poem),先作信仰的宣告。
所以有人以为本书主要的部分,是哀歌的形式,神学思想是以后编者附加的,有点类似以西结书的体裁。但是这是无法作为研究的结论。
也有人将本书结构,分成几个阶段。先有四首诗论尼尼微即将败亡的情况(二1、3-12,三1-4、7-15上,15下-17)。然后再加第一章十一、十四节,第二章十三节以及第三章五至七节。在尼尼微城败亡之后,再加上第一章十二、十三、十五节以及第二章二节。最后再加第三章十八、十九节作结。本书第一章一节是十二先知书的编者的注解,作为本书的标题。这是近年学者的主张,6是否正确,仍须经过长期的研究。
归纳言之,第一章由于结构与文体不同,引起不同的猜测。第一章十二、十三节及第二章二节有关犹大复兴的事,也似乎与上下文不甚连贯。但是重新组织本书是否必要,无法定论。本书照现存的结构,并不混淆,应为读者认识的。
5 J.M.P. Smith, Nahum, 270-271.
6 Alfred Halder, Studies
in the Book of Nahum (1947).
伍 神学
本书的神学思想,确为希伯来宗教的经验,是民族历史信仰的基础。那鸿与其他的先知一样,是向当代的以色列人传讲信息的。他要向他们解释历史的意义。亚述强权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横行各处,使众生涂炭。这样的苦难问题又怎样解释呢?这个世界的主宰是谁呢?仍是公义全能的神吗?这问题曾是哈巴谷提出的,也是诗人与智慧者引发读者深思的,那鸿不谈犹大自身的罪恶,却针对亚述的恶行。公义的神必然忿怒施报。所以在表面看,那鸿似乎只发挥偏窄的民族主义。实际上他是以最基本的信仰,传出普出性的信息,说明神在历史中启示祂的公义。
(一)耶和华的性格
本书主题是为维护神的公义(Theodicy),作者引读者看见两方面的真理:当代世界的现状,应有什么属灵的见解?真实的属灵见解,在于认识神在那情况中实际的作为。第一章离合诗的形式与赞美诗的内容,就是为宣告这样的信仰。
耶和华是忌邪的神(2节),这是祂自承的,正如出埃及记第二十章十诫中第一条:“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神不能容纳异己,神是独特的,祂的爱独特,祂要求人们对祂也有独特的敬畏与忠贞。祂是施报的神,祂有报应的公义。因此祂向仇敌怀怒施报。祂有忿怒,万不以有罪的为无罪。
在另一方面,耶和华不轻易发怒,祂有能力,也有丰富的怜悯。如果祂发忿恨烈怒,谁能当得起,站得住呢?但是耶和华本为善,在患难的日子为人的保障,并且认得那些投靠祂的人(7节)。
(二)历史、公义、审判
从自然界,看见耶和华大而可畏的作为。在历史里,祂的公义更具体地彰显在审判的作为中。以祂的性格,人就知道祂有绝对的权能,统制整个世界的历史。人类社会中,必须有道德律来管理,正好似自然界有自然的定律。
那鸿强调耶和华的烈怒,对待在祂看为有罪的(一3),祂的仇敌(一8),图谋邪恶的(一9、11),迷信的(一14),恶人(一15)、侵略者(二2)、流人血的城(三1)、谎诈、强暴、掠夺者(三1)、行邪术诱惑者(三4)、骄妄者(三8)、行恶者(三19)。这些都使祂忿恨,施行审判。
亚述只以权力制胜列国,抢夺与掳掠,不尊重人权,他们权力的结构必然瓦解。亚述的神明与庙宇不能救他们(一14;参阅王下十八33及以下,十九12及以下)。亚述的败象,是一面镜子,照出罪恶必受刑罚的真相。穷兵黩武,战争贩子的野蛮行为,必被灭绝。
这是神在历史中公义的审判,是祂启示的作为。这是先知以现实的方法与观点(Prophetic Realism),说明神的行动。这里所说的,指整个民族(亚述)遭报,复兴是犹大整个的民族,不是个人的,因为个人是在民族的整体中。
战争是历史的现象,却没有力量解决历史的问题。挪亚们(底比斯)被亚述所败,亚述却为巴比伦击败,又有玛代、波斯……这些恶性的循环,有数不完的历史的悲剧,神的审判才是惟一的答案。
(三)世界观、国家观
虽然有人认为那鸿只有狭窄的国家观,其实本书提到犹大,只几节经文(一12下,15以及二2)。本书针对亚述,实在作者所关切的,是全世界人类的命运。一个国家可用权力来统制另一个国家,使受制者失去自由,那就是设恶计攻击耶和华(一11),是耶和华的仇敌,必遭报应。
耶和华为列邦申冤,因为他们受亚述奴役,是神所不能容忍的。耶和华才是掌管各国命运的主宰,使他们信奉假神的事全归徒然(参阅赛四十一21及以下,四十四6-8)。神实在顾念世界各国的人,但要犹大成为报好信息传平安的人(一15),犹大是福音的使者,向列国见证耶和华救赎的恩典(参阅三19下)。
所以那鸿为全人类的福祉发言,以神的权能,说明道德的秩序为世界的需要,这是普世主义的思想。如果说,那鸿的国家观是以以色列为中心,他的国家观以神的国度为基础与总结,以色列的神是耶和华,以色列的国是神国的部分。凡与以色列为敌的,就是耶和华的仇敌。以色列是传扬神福音的,这是弥赛亚的信息。
陆 目的
本书目的,为说明神的公义、审判必临到外邦,尤其是尼尼微,亚述是外邦异教的代表,罪恶的化身,必须灭绝净尽。
由于本书体裁之突出,使人研究本书是否有特别的用途。作者是否因豫言尼尼微城倾覆的事,作为感恩的诗歌颂赞神,或可用作战争用的军歌,以鼓励士气。在死海古卷中有这样的解释。7
于是经学家在联想中研究,有一个假设,认为这本书有可能是礼仪用的诗歌,专供在礼拜仪式中咏唱,歌颂耶和华得胜的大能。第一章的离合诗可能有这样的用途,第三章一至七节可能成为另一首礼仪的诗歌,甚至其他哀歌,也可以充礼拜诗。
这是基于两种假想。第一,本书不是为传讲的,对象既为尼尼微城、亚述人,又怎能有机会向他们直接口传呢?所以这本书不是口传的,而是书写的,是著作,不是记录。以后可充礼拜的仪式之用。第二,这本书如果为礼拜之用,那鸿是否为祭司出身,好像耶利米一样?那鸿是集祭司与先知两种职分于一身,是祭司型的先知(Cultic Prophet)这两个假想虽无结论,但可能是有的,这样想法尤其为近年学者所坚持。8
7 John M. Allegro,
8 B.S. Childs, Introduction
to the Old Testament as the Scriptures, G. Fohren, Introduction to the Old
Testament, & S.J. De Vries, "The Acrostic of
Nahum in the Jerusalem Liturgy," VT, xvi (1966) 476-81.
── 唐佑之《天道圣经注释──那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