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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伯记第十章

你的手创造我,造就我的四肢百体(十1-22

(八)

我们已注意到约伯态度的改变,而困惑再次把他包围起来之际,就几乎变得不明显了。但改变是存在的,是充满生命力的,从现在起,我们会寻找改变的痕迹。他对生命已感到厌倦,而且似乎已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遂又鼓起勇气,重新质问造他的主。他把他的问题掷向空洞虚无,他知道那里有一位大能的上帝,祂是没有兴趣作答的;但不同的是:他现在也希望在那里能有一位公义的上帝,祂会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作一种合理的解释。为保持与信心一致,按逻辑,他应该放弃那些不能使自己放弃的问题(是在黑暗中寻求光明充满热情的呐喊),虽然尖锐而且鲁莽,却没有无礼的嘲讽(那涵盖第七章他对上帝所讲的那些问题)。

约伯开始坦白而又率直地请求上帝不要即时定他的罪。他受的那些苦,是向每一个人清楚证明上帝正在对付他,而且他必定知道是什么缘故。上帝可能(3节)以欺压来藐视祂所造的,和以助长恶人的计谋为乐吗?或者(4节)祂受到人不能看透事情的真相所影响呢(请对照撒上十六7)?或者(5-7节)上帝的日子,像人的日子一样短暂,以致祂没有时间识破约伯的过失,明知道他无罪也硬要给他捏造个罪名,这样,好叫他在逃出祂的控制以前能刑罚他么?这些问题显示出约伯仍然受‘人性’的上帝观所困,虽然这对比的重心已从人心目中更理想的本质(上帝的人性)转移到不那么理想的本质上去了。因此它们乃是讽刺的问题,而且愈来愈甚。但它们也愈来愈荒谬,而且约伯的意思明显并不是要人认真这样去看的。

然而他是非常诚恳的。他在不知所措中,因无望而不惜冒险追寻任何可以解释上帝对待他的动机。既然找不到,他便仍然留在同样令他瘫痪的‘彼时的上帝’与‘此时的上帝’之间的对比中。他这一次迂回地描述这一点(8节),说上帝从前赐他生命的作为与祂现在毁灭他的作为之间,是彼此不相容的。这种说法令他采取了另一种行动及策略。

(九)

在第九节他把上帝比作一个陶匠,十分用心制作祂的陶器,之后却感到不满意,又再把它捣成泥土。无法确定他是否只是用一个众所周知的象喻描述他自己在上帝手中的命运,或是如以利法所见的异象(请参四18-19),对创世记第二、三章人受造的故事及其结果,加添了悲观的暗示。极可能如此,但我们不必过于注意;因为他思想的新路线引领他初次吐露真正热诚而又积极的话语,那是迄今为止,他对上帝所讲的话。

约伯继续以更自然的词语,描述他在腹中的受孕与生长,未见与‘人为尘土所造’的概念有任何终极的矛盾。第十节干酪(译按:和合本作奶饼)的制作,以及第十一节编结或编织的技术,都提供了隐喻。精液在腹中凝结成形体,并给它加上骨和筋。这几节是重要的,因为它们所说的,使我们洞察古人怎样了解受胎的过程和胎儿的发展。但那更重要的,在约伯看来,整个复杂的过程,都由上帝所监察。把那液体状的种子种植的是上帝,不是作父亲的人;而且把种子培养并使它成熟的是上帝,不是做母亲的人。约伯,他像每一个人一样,是个奇妙精心锤炼的艺术作品,而且上帝是独一的艺术家,精心计划,巨细无遗,并表现出祂一切专心和创造的能力。

约伯没有大声这样说出来,但毫无疑问他在这时的感觉是诗篇一百三十九篇之作者所有的那些感觉,后者在想到类似的思想时,感叹道(14节,钦定本):

我要称谢你,
因我受造奇妙可畏:
你的作为奇妙;
这是我心深知道的。

与其说这几节使我们联想到创世记二、三章,倒不如说使我们联想到创世记第一章及其显著的重叠句,‘上帝看是好的’。而且(标准修订本,第12节)上帝的‘照顾’(按字义是‘访晤或鉴察’〔译按:和合本作‘眷顾’〕;请参七18),在约伯出生后继续下去,因祂赐与他生命,藉坚定不移的爱使他长大成人。

(十)

但后来给予他悉心和长久的照料之后,上帝似乎突然改变了。他真的改变了吗?在我看来,约伯似乎已从昔日使他深陷不拔的逻辑中出来了,现在很想知道实际上是否如此。他已抛弃这种概念,就是他在第九章被迫采取的概念,以为上帝只是一位有权柄和能力的上帝。而且在这一章较早以前,他已抛弃上帝以伤害祂所造的为乐的概念,或者祂与祂所造的人这样相似,以至祂像他们一样被那些动机支配。他现在追寻的概念是,上帝如何处心积虑,费尽苦心,没完没了。而这种具压倒性的思想打击他──请注意十三节那个有力的词语‘我知道’,并比较九章廿八节以及那里的注释列举的其他章节──即上帝完全没有变更祂的做法,上帝现在一心一意令他受痛苦,是与祂从前一心一意创造他并保守他如出一辙。

所以十三至十七节,并非如大多数注释家假定的,控告上帝掩饰或欺骗。在这里并没有怀恶意的宿命论。约伯被误导,那是因为他并不以为上帝在刑罚上会与保守同样细心。正如祂在所有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看顾约伯一样,因此祂也时常记录他行为的得失。祂不会忽略约伯的每一样罪(不论多么小),而把每一样都记录下来──现在祂正索求最彻底的刑罚。约伯在他狂放的沉思中,认为在解释他自己受的苦中,没有被控诉上帝前后矛盾或恶意行动的理由绊倒。他受苦,并非因为上帝不顾公义,而是因为祂太顾公义。在这过分严厉的政权下,甚至最好的人都会因普通的过失和疏忽而作出最后补偿,都注定要被扫入灭亡中;而在另一位较体恤的法官前,这些弱点可能都不被计较。

我建议把非常难解的这几节(13-17节)意译如下:

然而在你心中一直就积存要折磨我的事了;
我体会到你久有此意,
无论何时我要是犯罪,你就加以注意,
而且不容我逃避我的罪过。
我要是与恶人同流合污,祸患便要临到我了!
但我即使保持自己仍为义人,
我也没法把头抬起来,
因为耻辱充满我、痛苦压服我。
你傲慢如狮,不停追捕我;
你再三在我身上作你的奇事。
你不断打发新的灾病见证我的不是,
而且对我更怒上加怒。
我的一生满是不止息的争战。

(十一)

约伯新的见地里,对上帝的心意,没有了尖酸刻薄的讥刺(第七章)和充满亵渎的忿怒(第九章);这至少令他全心全意承认自己的一些过失和软弱,尽管那并非丰富的恩典使然。但是这新的见地仍然没有令他的心灵开朗很多。他已经发现一位可能是前后一贯的上帝,但祂实在太过公义了,最后的结果,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他对这一位上帝的寄望,并不比对先前几章那一位凶恶的上帝多。因此他再次发现自己(18节及以下各节),希望从未被生下来,免得要忍受这样一位焦虑的永存者全神贯注在自己身上,那就像肯定上帝一向都是全然邪恶,会追捕他直到他灭亡。他恳求上帝减轻他的痛苦,使他好过些,在他前往那永远一片黑暗和幽冥之地以前,可以再次有略展欢颜的机会。

在史蒂文生(Robert Louis Stevenson)那部伟大的未完小说《赫米斯顿的水坝》(Weir of Hermiston)中有一段令人目瞪口呆的文字,在爱丁堡的高等法院中,一个名叫约葡(Duncan Jopp)的可怜人正在那个出名的‘绞刑’法官面前为他生死的问题受审。假如用人类的类比去捕捉第十章末了约伯所想像的面对上帝那种气氛的话,史蒂文生的那一段话把它捕捉到了。既描述了那个罪犯沮丧的恐惧之后,他继续生动的描写那个严厉的苏格兰法律的代表:公正不阿、廉洁,但完全没有慈悲的心肠:

面对他的,是在刑事法庭内、坐在审判席上、穿红袍的赫米斯顿大人,白色的假发围他的脸。他完全诚实,并不影响公平无私的美德;这并非为了营造优雅形像;他会说,有一个人要受绞刑,而他正要绞死他。也不可能见到他大人在这任务中,以一己热忱宣告他无罪。很明显,他以运用他训练有素的技能、立刻识破事实关键的清楚眼光为荣,以他用来推翻被告虚构之事的那些粗暴无掩饰的嘲弄为荣……这人的手帕,连同围绕他颈项的法兰绒,带讥嘲,正朝向绞刑架猎取人头。

然而在我们回想约伯这骇人但堂皇的言论时(确实是文学世界中一项非凡的成就),那萦绕在我们记忆最久的,岂不是那些美丽肯定的言词,描述约伯在一位善良慈爱的上帝无微不至的眷顾之下,由胎儿至成人的演变吗?虽然那些疯狂的思想似乎曾把他掳往每一个方向(除了那正确的方向),但在炉灰堆上那个被丢弃的人,现在重新发现了那一位他从前所认识并所爱的上帝。正如我们常说的,在一条长隧道的末端即将重见光明。──《每日研经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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